微小说(140):一口大锅

guowen春回大地

文摘/春回大地

每次回老家，总能在不大的厅堂里看到一口大锅。

大锅是祖母的宝贝，从来不让人动。大锅锈迹斑斑而且质量不好，感觉碰一下就要碎，可祖母总是小心翼翼地擦拭大锅，把大锅当作自己的宝贝。大家都说大锅是祖母最亲的亲人，没有之一。

后辈们都不知道这口大锅对于祖母的意义。他们百思不得其解（包括从小就和祖母一起生活的我)，家里丢掉过许多没有用的东西，唯独这口大锅还留着，静静地看着我们家的变化。祖母不是一个恋旧的人，可她就是要留下这口又老又旧的大锅。

  但祖母愿意这么做，就这么做吧！

在我的印象里祖母就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，没有停下来过，她摇摇晃晃做事的身影塞满了我的童年。然而我见证的仅仅是祖母的暮年。听别人说，祖母很年轻的时候就死了丈夫，她含辛茹苦，不离不弃带大了几个孩子。让他们在混乱的岁月里吃上一口热气腾腾的饭。后来那几个孩子都成了那个年代少有的大学生。

祖母从都不说她吃过的苦，从不流泪，风烛残年的她喜欢对大家笑，她听不清大家的谈话，但总是会用满是皱纹的嘴角挤出灿烂的微笑。

日子过得像秋叶落下，祖母已经老得不成样子，一个人孤零零地拿在乡下的老屋里，看着农村的四季变迁。马尔克斯说过：一个幸福晚年的秘决不是别的，而是与孤寂签订一个体面的协定。老祖母活得比谁都体面。

三年前，因为工作上的不顺利我决心辞掉工作重新开始，家人们和好友并不理解我的做法。我第一次对都市产生了厌倦与抵触。只有与我相隔很远的祖母体谅我，我背起了行囊，回了家的起点——祖母的老木屋。

  一进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口大锅了，它在祖母多年的呵护下外表竟变得光亮起来，那经年累月下来的铁锈竟然神奇地消夫了！

与祖母相处的日子是惬意的，她从来不会去责备你，只会默默地用自己的温暖关心每一个人。她老了，脸上就剩下岁月的痕迹和笑容。我和小个头的祖母一起坐在大门前，慵懒地吸收太阳给予我们的润泽。那口大锅正对着我们。

祖母在阳光下低声细语地诉说她的人生故事，我插了一句:“奶奶你为啥这么爱那口大铁锅啊？” 我问起了深藏我内心以久的问题，也是老祖母的秘密。祖母听到后便怔住了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

  我在等待。

终于，祖母缓缓地 打开了她开启又关闭的话匣子：“七几年的时候，俺要拉扯几个正长身体的娃，我心急如焚，我已经几天没吃一口东西，可娃们还落不着饱，我干活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食物，就这样因为饥饿过度我倒在了田埂上。全村人知道后都很关心，用那个大铁锅煮了一锅的番薯送到了我们家，我和娃娃才熬过了那段日子。”

  “我留下这口大锅不是为了什么忆苦思甜，而是让你们看看过去的日子，现在大家都吃饱了，不愁吃不愁穿，可是你们不要忘记以前饥饿的日子啊，饿不好受，你们还要感谢别人的帮助，不是他们，哪有我们的今天？”

  祖母冷静地说完了这些话，听着听着，我的思绪也被拉回了过去。那口锅平静地摆放在中间，它从来不是用来鞭策后人。它只是配合着祖母，像字典一样记述着如烟的岁月与艰辛往事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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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为骨灰 发表于 2024-2-21 14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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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JD 发表于 2024-2-22 10:0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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蓼城鱼花子 发表于 2024-2-22 14: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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